不留观

私设江湖 单性转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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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庄冷笑一声，“那么大一伙人不愿去杀，叫你去杀，好没道理。”

盖聂冷眼看着信上满纸苍生仁义，她清楚得很，这是借刀杀人的伎俩。她连同渊虹不过是一柄还算是锋利好使的刀。无论功成功败，武林各派只需作壁上观。

渊虹成名时便是一柄果决的剑，当中纯粹的剑意一如剑主其人。盖聂生长的云梦山，十几年流云飞霞没有声响，在卫庄拜入山中之前，迢迢岁月里除她之外没有人声足音。这山太空静，云也飘渺，便是山外人有流言不断将武林纷争说尽，有哪个杀身成仁，有哪个家破人亡，有千奇百怪的情仇爱恨，有关于仁与义的纷杂说法，都不入云梦最高处。

盖聂自有山与水给她一双耳目，有先贤典籍予她仁义教养，有高楼剑阁教她何谓心肠。她的“道”是天底下最寂寥的孤音，这天地这样阔大高远，处处都有人声，可除剑外再无人无物与她相和。

她心底忽然有淡淡的哀，是云梦山上的溪与泉昼夜不停长流向东。

她要去见山外的溪与泉、江与河了。

卫庄定定看她，心里没由来淌过一条冰冷的河流。他心里想，原来他并不全懂盖聂的神情。十几岁的卫庄尚想不明白，他还看不到云上惊鸿掠去后残留的光影，听不到云上旷远处传来的一点声音。

少年人当日音色微微泛哑，他问道：“你打算如何做？”

盖聂将纸收了，在风里默了半晌，缓缓道：“下山。”

卫庄停顿片刻，他喉头像压着块铁，“你若不想，我们把鸟抓了，信烧了，山外的事让他们山外去争。”

盖聂闻言，似乎是笑了，那条河又从卫庄心里淌过，面前的女子好像有许多要说，但卫庄只听到一句，“持一柄剑，得负一份责。”

卫庄听着，忽然那条河水声更甚。那不是他的河。他隐约明白过来他与盖聂的不同，是源泉不同的河流两端。卫庄如盖聂所想的一样聪明，他几乎立刻能明白盖聂的意思，知道盖聂话里的道理，可盖聂知道她与他是山川两端的水流吗。

等到卫庄成年北上，返乡受加冠之礼。在族中长辈的注视下，他兀自陷入那年冬日的情状。女子的声音轻得像浮在空中，那双望向他的双眼无论睁眼闭眼都在他眼前。那双眼里长久的温柔静默是他联想不到的譬喻。一旁少年的卫庄还以为自己能读懂女子所有的神情。

盖聂知道他握剑时手指放在剑上哪寸，知道他每一件衣物在哪一格里，知道他在哪个时辰有冲凉的习惯，知道他每一年身量长到哪里。知道他性格脾性、好恶吃食，知道卫庄生气时要如何哄，睡不着时喜欢听什么样的调子。

他知道盖聂冬日手足冰凉，不喜甜食，素惯白衣。他知道盖聂时常在月下练剑，剑影在月下像流水在织锦。他见过江湖年少见不得的“惊鸿照影”，听过如鹤唳一般悠长高亢的剑鸣。他知道盖聂犹擅厨艺，其中尤其会面食面点，却从不将面点做成讨喜的形状。他知道盖聂不会说谎，若是悄悄转过头不言不语便是心虚。他从没见过盖聂生气，素来淡而冷冰，但盖聂若是笑，必然眼里先笑。

盖聂知他，他自以为知盖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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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庄三日寻不到盖聂。

盖聂不让卫庄下山，却将鲨齿留在卫庄屋里。卫庄小半辈子也没有那么听话，拿了剑就追着人往山下赶。可盖聂每一步却像踩在云头，卫庄回神间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
卫庄一路来到承云宗的地界。途中嘈杂的人声与混乱的形色撞入卫庄的眼与耳，他才想起原来人间是这般颜色。这些天里他也渐渐想明白，盖聂是不会被一封书信劝下山的，那时盖聂看他的一双眼里必定有另一番话，可最终没有出口。

盖聂现在如何？天这样冷。

“这位哥哥，天这样冷，怎的还往这里赶？”耳边听到一阵少女的话语声，话里带隐约的笑，“这些月里，城里可不太平。”

卫庄站住，眼前的人十六七岁，五官秀丽内敛，面相看着亲和。

卫庄道：“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？”

少女听话答道：“承云宗向整个武林邀战，武林人纷至涌入城里，城中现下正是多事之秋。”

卫庄道：“怎么战？”

少女伸手往东边一指，“往东走十公里就能看见一处丈高的大石台，到时承云宗与其他门派各派出人，混战之后谁在台上站立的人多，便算谁赢。”

卫庄神色一凛，“站立？”

“是呀。”少女天真笑道：“这是一场生死斗，死的人自然站不起来了。”

卫庄想到数年前他叔父指向东边，说几里外立着座叫做云梦的山。今日这个少女指向东边，说东边有个染血裹布的生死场。

到底哪个是人间。

卫庄又道：“承云宗宗主为何要掀起一场这样大的械斗？”

少女一双大眼眨了眨，面露困惑，想了片刻，“兴许是因为恨吧。”

“恨中原武林排除异己，自负无德？”

少女摇摇头，“恨盟主失位，只余宵小纵横。”

卫庄神色几变，但他拉不下面皮问一个小姑娘此话何解。正犹豫间，小姑娘又道：“哥哥你会不会武？”

卫庄略一点头。忽然鞘中鲨齿铮动，近旁有强盛杀意呼啸而来。卫庄手缓慢握住鲨齿剑柄，足下暗自发力，低眉暗察四周。

他分不清杀意从他周围哪方来。或许是从四面八方来。

他目光缓缓重回眼前少女身上，心里暗嘲自己山居多年竟忘了这世上处世之本，竟然傻傻站着听一个面善的小姑娘说这么多话。可他哪里来的仇家，难道城中局势已经如此一触即发，外来者皆杀？

“哥哥，你不要怕。”少女露出一个笑来，“他们是来杀我的人。”

“你？”

“是呀。”少女道：“听说剑圣没接下杀我的帖子，所以派了别人来杀我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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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流的意象运用灵感还是《一瓣河川》（谢谢谢谢

你们江湖好乱啊